秋冬季节,最近钱塘江上潮汐树的频繁出现,预示着浙江八大流域已进入枯水期,而冬修水利的热潮同样如期而至。

读者刘先生 摄
河网清淤、堤坝加固、引水渠检修……一系列水利工程的推进,背后藏着一个耐人寻味的命题:素有“江南水乡”之称的浙江,河网密度达每平方公里1.1公里,为何仍会面临“好水不够用”的困境?
答案,藏在水资源时空分布的失衡密码中,更写在浙江跨越数十年的“调水破局”实践里。
人均水资源差11倍 三重困境让浙江喊渴
“小桥流水”的诗意背后,浙江的水资源分布呈现出显著的“先天不均”。
浙江的水资源分布宛如“贫富不均”的拼图:浙西南山区是名副其实的水资源“土豪”,丽水多年平均人均水资源量达8000立方米,滩坑水库、乌溪江等优质水源地星罗棋布;而浙东沿海及平原地区则是缺水“大户”,宁波、温州人均水资源量仅1000立方米左右,不足丽水的1/8。
浙江的降水又是“急性子”,全年60%以上的雨水集中在5-9月的梅雨期和台汛期,短短数月内江河水位暴涨,易引发洪涝;而进入7-8月伏旱期以及秋冬枯水季,降水锐减,水资源供需矛盾陡增。尽管浙江已建成大中型水库400余座,但库容有限,有时也难以应对持续的干旱。
2022年浙江的极端高温干旱堪称典型:当年6月出梅后,绍兴、宁波、舟山等地连续29天超35℃,浙江省大中型水库蓄水率普遍不足60%,小型水库低至50%,部分地区保水天数不足60天,不得不启动抗旱保供水预案,沿海平原和岛屿一度陷入“缺水危机”。
江南水乡的老百姓,也曾饱尝用水之苦
水资源的先天不足,曾让浙江多个城市饱尝用水之苦。
舟山的困境尤为突出。作为“千岛之城”,其人均水资源量不足700立方米,本地缺乏大中型水库,蓄水能力极弱,过去常年陷入“天旱愁水、下雨淹房”的循环。
嘉兴则面临“守着河水没水喝”的尴尬:虽地处平原河网,河网密度达每平方公里1.5公里,但80%为过境水且水质较差,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起便深陷“水质型缺水”困境。
杭州的“咸潮之困”持续数十年:作为主要水源的钱塘江,每到冬春枯水期便因上游来水不足遭遇咸潮倒灌,导致江水氯化物浓度超标,自来水带明显咸味。1989-1996年,杭州每年有15-25天江水氯度超标;2003年9-11月,咸潮影响更是长达58天,其中8天市区供水严重受扰,即便调度新安江水库“放水压咸”,也只是治标不治本。
从“单点引水”到“全域水网”的战略升级
面对“水困”难题,浙江没有停留在“应急保供”,而是以跨流域调水工程为脉络,从“局部引水”向“全域调水”跨越,一步步编织覆盖全省的“新水脉地图”。
在浙江引调水史上,乌溪江引水工程(简称“乌引工程”)是当之无愧的“先驱者”。这座横跨衢州、金华两市的跨地区引水工程,1989年动工、1994年通水,将乌溪江上游湖南镇水库的优质水源,引入缺水的金衢盆地。
工程建成前,金衢盆地是浙江有名的“旱区”,夏季干旱时农田开裂,水稻亩产仅200多斤;通水后,55万亩农田得到稳定灌溉,亩产跃升至800多斤,成为“吨粮田”。如今,乌引工程仍是抗旱“定海神针”:2022年大旱时,它向龙游供水2200万立方米、向金华供水1600万立方米,让受旱稻田“起死回生”。
随着经济社会发展,浙江的调水工程从“单点突破”迈向“系统组网”。2019年10月,113公里长的千岛湖配水工程正式通水,从淳安千岛湖金竹牌取水,经地下隧道直达杭州闲林水库,让杭州主城区彻底告别了钱塘江咸潮的困扰,百万市民用上了优质千岛湖水。
浙东引水工程则构建起“跨流域、跨区域”的供水体系,串联钱塘江、甬江等流域水源,覆盖宁波、舟山、绍兴等浙东缺水地区;舟山大陆引水工程与本地海水淡化设施形成“双保险”,彻底终结了海岛“靠天喝水”的历史。
这些工程的建成,让浙江水资源实现了“从局部平衡到全域统筹”的跨越。
未来蓝图:智慧水网实现“精准调度”
如今,浙江正将分散的调水工程串联成网,打造“互联互通、联调联控”的智慧水网。
借助数字孪生技术,调度人员可实时监测全省水源、水位、水质数据,提前预判旱涝风险,实现水资源的精准调配:浙北缺水时,千岛湖配水工程可及时补位;浙东干旱时,浙东引水工程能联动供水;极端天气下,水库、引水渠、海水淡化设施可协同发力。
在当前的冬修水利现场,这张“智慧水网”的雏形已在实践中完善:河网清淤提升输水效率,水库加固增强蓄水能力,渠道检修保障输水畅通。随着智慧调度系统的升级,未来浙江将实现“每一滴水都用在刀刃上”,从根本上破解水资源时空不均的难题。
从乌溪江引水的“先驱探索”到千岛湖配水的“品质升级”,从分散工程到智慧水网,浙江用数十年时间破解了“江南水乡喊渴”的悖论。随着冬修水利的推进,这张覆盖全省的“水脉网络”将更加坚实,为浙江高质量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“水动力”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